郁潇亮
如果没有“蝴蝶”扇翅，无论道德优劣、品性如何，她们仍会是两个生动的人，而不像现在这样，成为供人攻讦的活靶子……
“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不知何时何地，就掀起了一场风暴。
在向右转动方向盘的那一刹那，成都女司机卢某断然不会预料到，这个微小的动作最终会将她的肉体与精神都拖入不堪承受的后果之中；在为自己的女老师撑起遮阳伞的时候，上海的那名小学生也肯定不会意识到，这幅场景定格于网络之后，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成都的女司机、上海的女老师，这两天成为网络上被搜索的热门对象。“路霸女司机”、“霸气女老师”成了可以随手采用的标签，贴在她们身上，然后在成千上万次的转发与评论中，迅速构成其网络人格的主体。也正因为如此，她们不再是某个生动的人，而成为供人攻讦的活靶子，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向坑底的她们扔石头。
既霸且女，不搞你搞谁。女司机卢某的一次违法变道，诱发了一连串后果，直至个人隐私一夜之间在网络上彻底曝光。藏在各种各样的网络ID之后，一些人将她的违章记录、身份证号码乃至开房记录都抛了出来，仿佛这就是“正义”。甚至有好事者凭借这些私生活的信息，推断这个女孩的经期。如此下作的举动，竟然获得了社交媒体中病毒一般传播的效率，不知有多少窥私的心态从中大感满足。
相比之下，上海的女老师算是“幸运”的。对她的处理来得很快，学生为她打伞的照片刚成为网络热点，教育部门就启动了调查，学校马上出来表态，声明要加强师德建设。“霸气者”迅速被制裁，多少满足了网络“公义”的要求，使得女老师并未像女司机一样遭遇人肉搜索的恶果。
这两名女性的经历，大致可以说明当网络风暴卷向一个普通人之后，会发生一些怎样的情况。有单位的，轻者受处分，重者被开除；没单位的，就把你的个人隐私拉出来晒给全国人民看，叫你从此不能抬头做人。必欲惩之而后快，而丝毫不顾忌“这么干是不是过分了”，甚至暗暗期望当事人越惨越好——在这种心态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受害者必然落个体无完肤的下场。
回过头来看，卢某纵然有行车劣迹，今天被人肉搜索就是活该吗？即便“网络审判”是一种合理的存在，发展到如此地步，也已经算是“量刑过重”了。而为女老师打伞的小学生说，这是他的自愿行为，而且平时这位老师与大家关系很好。假如不是那几张曝光于网络中的照片，谁说这不能成为将来师生之间的美好回忆？多数人在上网之时往往意识不到，生活中再普通的场景，只要选择了特定的“角度”，摆到网上之后都可能引来截然相反的解读。网络上的照片、视频，都是某个人连续生活中的片断，它既不能完全显示此人的真实品格，也不能提供给他人充分判断的依据。这就是不少网络事件往往遭遇“剧情逆转”的原因之一。
网络改变了我们的社会和生活，这一点无可置疑。网络也体现了某种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促成了不少积极的变化，这一点也无可置疑。做了好事，网友们可以说是共襄盛举；干了坏事，网友们也逃不脱落井下石的干系。或许，还是这个社会依然处于适应过程之中，一个现实中智商情商合格的人，披上网络ID 之后，面对网络事件时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处于无意识状态，判断是非缺乏“网络智商”，采取行动缺乏“网络情商”，于是，做出反应的速度远超现实生活。难怪有人戏称，中国网友大致分两种：很感动或很愤怒。
在现实中犯错的人，最终还是需要受到现实的惩罚，那是法律的责任，但法律之外，“网络审判”如今已随处可见。一次次的事例表明，这样的“审判”不是伤及无辜，就是让犯错者承受过于沉重的代价，而参与“网络审判”的人往往还以为自己真理在握。究竟是什么人发动了“网络审判”？这一点又常常难以事后追究，因为网络社会也如同气候一般，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蝴蝶”扇扇翅膀，就会把一个本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卷入可怕的风暴之中。所有的人都不会愿意成为风暴中心的受害者，但又都可能成为那只引起风暴的“蝴蝶”。只是下一次，你会怎么做？
“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打开梦想的天窗让那成长更快更美好。”这是少年时期我很爱唱的一首歌，小虎队的 《蝴蝶飞呀》，出自专辑《爱》，发行于1991年8月。那个时候，网络世界离我们很远……
